涼夜

目前上班族,利用所有閒暇時間寫小說,自從看完YOI完全掉坑,更新緩慢,也只會更新維勇(YOI),歡迎同好聊聊哦!

【維勇】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 (中)

*人類維,妖怪勇

*看起來像勇維,最後保證是維勇

*若維最棒了~


  「衝啊-!」 

  爽快的高喊響徹山林雲上,乘坐在幾乎快要跟我同高的大片葉子上,快速奔馳在陡坡的草皮上,迎面撲來的勁風幾乎快把我吹掀。 

  「被我追上了。」 

  輕笑之聲,素來清淡溫婉的聲線添增上一絲快意,比我晚起步的他,竟硬是超越在我前方,絲毫不等人。 

  「哼哼,我才不會輸給你!」 

  輸人不輸陣,我稍微改變重量的重心,下滑奔馳的速度加快,不一會就追上前方的他,飛速衝刺到第一。 

  「挺厲害的。」 

  語調有著一絲意外,但他仍舊雲淡風輕的看待眼前的勝負,不是他準備認輸,而是在我看不出手法的動作之後,他的速度竟又更快了。 

  白熱化的交戰過後,我們幾乎是同時地滑到了平地上,又不曉得是在多少場的遊戲結束後,再一次的平手。 

  「又是平手啊。」 

  我失落的咕噥一句,視線不轉的直盯著那張狐狸面具瞧著,彷彿這樣就能摘下那副面具看到底下的面容。 

  「你再怎麼盯著看,面具也不會自己掉下來,你還是下次比賽的時候多努力吧,維洽。」 

  面具下的他好似莞爾一笑,明顯被我的哀怨的視線給逗笑了,毫不掩飾的笑聲更凸顯了我們之間的勝負,雖然很不甘心,但每每聽見他呼喚我的小名時,那種鬱悶的心情立刻就沖淡了不少。 

  「哼,下次我絕對不會輸給你!」 

  「好好,我等著。」 

  不論我這句話說了不下百次,眼前的他都會耐著性子聽過一遍又一遍,用同樣溫和的語氣接受我每次的挑戰,沒有開口抱怨過什麼。 

  有時候會覺得,他的性子也太濫好人了。 

  「真是的,留了一頭漂亮的長髮,也不知道要好好去保養打理。」 

  一坐在草地閒聊,他一眼就注意到因為滑草而糟亂的頭髮,更有不少地方因為我的瘋狂舉動而打結,看不過我頂著這顆鳥頭的他朝我招了招手,示意我坐到他身邊。 

  「坐過來,我幫你打理。」 

  「好~」 

  他隨手從袖口拿出一把木製的月彎梳,替我仔細梳理起毛躁的頭髮,動作輕柔的理開所有打結的地方,說實話,這樣相坐不發一語的兩人空間,是我最喜歡的時光。 

  「有時候真心覺得你是故意弄成這樣,好讓我這樣幫你整理頭髮。」 

  「欸~你怎麼知道?」 

  但他也不是那麼好唬弄的,每當我有什麼小心思,在他面前總是藏不住,對於他的試探,我也大方的索性不藏,全都攤在他的眼前,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。 

  唯一有的,就是他真正身分跟他的那張臉了吧。 

  噢,還有他的名字。 

  「你成天不就那點心思嗎?問不完的問題,想盡辦法摘我的面具,還有一直想探聽我的名字。」 

  「誰叫你什麼都不說,我可是什麼都跟你說了耶,不公平!」 

  我賭氣似的用力甩了甩頭髮,好不容易理好大半的頭髮,瞬間又亂了。 

  「小笨蛋,女孩子家別這麼粗魯可以嗎?」 

  「欸?女孩子?」 

  我頓時晴天霹靂回頭看他,可怕的驚嚇程度,連他在我後腦杓敲上一擊都能完全忽略,天曉得是什麼原因會讓他說出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詞來。 

  「嗯?你不是女孩子嗎?」 

  後知後覺的他聞言我的震驚,這才呆楞的垂下手,補上既命的一擊,氣氛轉變得僵硬又尷尬。 

  「我看起來像女孩子嗎?」 

  欲哭無淚的我,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,我明明就這麼正直陽剛,為什麼偏偏會被誤認成女孩子啊?這我不能接受啊! 

  「頭髮很長很漂亮,臉蛋也清秀可愛,很像女孩子啊。」 

  完全不知道我為何崩潰的他,又繼續出言打擊我的自信心,這輩子都還沒受到過如此沉痛的打擊,整個人生無可戀的趴在草地上,欲哭無淚。 

  「我是男孩子啊...」 

  這個打擊超乎想像,我仍秉持最後的堅持來為自己正名,省得這樣的誤會又繼續下去,往後的日子我可受不了啊。 

  「噢,抱歉,因為你是我第一個接觸的人類,對於性別的分辨,其實我只看頭髮長短而已。」 

  真的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的他,只能像個傻木頭據實以報,非但完全沒安慰到我的受傷心靈,他的下一句還更落井下石。 

  「是說,為什麼你會留這麼長的頭髮?一般男孩子也沒留這麼長的吧?」 

  「那是因為你喜歡我才特意留的!」 

  我承認,我是私心才讓自己的頭髮留這麼長的,但因為這樣而被誤認成女孩子也太冤枉了吧,我的行為模式明明就很男孩子啊! 

  「可是我記得,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留了頭髮啊,雖然沒有現在這麼長就是了。」 

  我該說什麼,是我的錯,無意欺騙一個善良單純的妖怪這麼多年,請讓我就地往生算了吧。 

  「別悶悶不樂啊,對你們人類來說,性別真的這麼重要嗎?」 

  「我的難過你不會懂得啦...」 

  面對失意到只想趴在地上的我,他無奈之下只是將我抱起來,坐在他的大腿上頭順勢靠在他胸前,繼續用他手中的那把梳子打理著頭髮。 

  嗚嗚,他把頭髮看得比我重要。 

  「這麼難過啊?要不然,我拿個祕密換你一個笑容不知道可不可以?」 

  語帶輕笑,我還想不到他打算要做什麼,耳畔就感受到氣息,刻意壓得比平時還要低沉的嗓音,令人發癢的幽幽響起。 

  「我的名字叫做勇利,記住了,維洽,你可是第一個知道我的名字的人類。」 

  聽到的當下,我抓著他的衣服爬起身來,朝他不可置信瞪大了眼,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。 

  勇利,多麼好聽的名字啊。 

  「勇-!」 

  第一時間,我想嘗試呼喚這個名字,但卻被輕抬的食指給抵住了嘴。 

  「日後當你遇到危險,再呼喚這個名字,維洽,我會不計一切代價來到你身邊,你就把它當作你的守護符,收好。」 

  當他帶有深意這麼說的時候,心底總有股情緒想跟著翻湧而出,讓我確實的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放在心上保護著。 

  名字,對人類很重要,對妖怪來說,亦然如此。 

  「那麼,說好的笑容呢?」 

  偏頭一笑的狐狸面具笑得輕快,支手撫上我的臉頰,那手雖然就跟以往冰涼,但不可思議的這時卻擁有了溫度。 

  「我會好好珍惜的!」 

  我的笑容,贈與你時從不吝於給予,因為我從你身上獲得的,比這個多上更多。 

 

  這一天,又是一個躲雨的午後。 

  「維洽,你,好像又長高了不少?」 

  突然,坐在我身旁的勇利伸手在我頭頂墊了墊身高,面具下的臉龐不知是流露出怎樣的神情,但那聲語氣,卻帶了些許感慨還有幾分陌生的情感。 

  「比勇利你矮一個頭呢。」 

  順著他的話說的我,額頭隨即就挨了一計,我開口叫疼,但也非真的疼,比起一開始的力道,這點疼痛幾乎是微乎其微。 

  「你似乎是越來越故意了。」 

  勇利收回了手,知道自己這點處罰根本起不了警告的意味,索性轉過頭不再理會我這個不聽話的孩子。 

  「勇利的名字這麼好聽,只有危險的時候才能叫實在太虧了嘛。」 

  我笑嘻嘻地側頭靠在勇利的肩頭,一點都不懂得反省,反而很高興自己還是個小孩子,只要撒個嬌,勇利再生氣也會馬上氣消。 

  「你啊,都不懂得保護自己。」 

  勇利無奈地輕嘆,任由我抱著他的胳膊不放,對我的放肆從不管教,除了唸上幾句之外,剩下的全是單方面的寵溺。 

  有時候,會覺得自己都快被寵壞了。 

  「勇利這麼厲害,我根本不怕!」 

  「傻孩子,你懂我什麼了,怎會知道我哪裡厲害?」 

  勇利輕笑搖著頭說這些的時候,不論何時,都隻字不提他的來歷,套句他常說的,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,在他心裡,沒有什麼比我的安全更重要。 

  但我又何嘗不知道他的保護是多麼的無微不至,每當我一人落單、森林的迷途還有暗處襲來的惡意,在跟他相處的這麼多年以來,哪次不是他當下出手解決掉的。 

  就算他不說,我全都知道。 

  「因為勇利的名字給了我勇氣啊,我現在晚上都能一個人睡覺了哦。」 

  「那是因為維洽你長大的緣故,並不是因為我。」 

  雖然面具阻隔了他的面容,但擋也擋不住這份從心裡向外滿溢的溫柔,打從心底的,珍視眼前的彼此。 

  靠在他身邊,感受他的心跳,與眼前的雨聲自然的融合,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袖。 

  「吶,勇利,你會永遠保護我嗎?」 

  雨聲的節奏依然不變,但砸在心上最柔軟的部分,聲音比預想中的還大聲,更帶起心中搖擺不定的不安,手心滲著汗,但我仍捨不得放開手中的袖擺。 

  「會的,維洽,妖怪的一生比你想像的還要漫長。」 

  不曉得是等待的分秒有如一世紀這般恆長,還是因為勇利背後難以言語訴說的遲疑更讓人揪心,我明白,我們遲早都要面對這個現實。 

  不會一起生老病死的現實。 

  「我不希望勇利為我難過。」 

  妖怪看得見人類生命的終點,但人類卻沒辦法,這就是我們天生註定的命運,眼角泛起的淚水,促使我環抱住勇利久久不能釋懷。 

  「或許,真的那個時候,如果你還記得我,我應該會是開心而不是難過。」 

  面具下的他輕輕說了這一句,伸手摟住我的肩頭,讓我們的距離更緊密了,也讓為這句話而震驚的我無法抬頭看向他。 

  「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,你就會看不見我,進而隨著時間忘了我吧。」 

  「看不見你?有這種事?」 

  我掙扎的爬出這個擁抱,恐懼的未知全寫在臉上,第一次聽見這個訊息,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。 

  「嗯,人類小孩有機會認知到我們的存在,長大後就會漸漸看不見了。」 

  蓬勃蔓延的恐懼受到勇利的證實,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了,難掩心慌顯現在外,我沒辦法保持冷靜的抓上勇利的領口。 

  「我不要,我不想要這樣。」 

  我急得都哭了,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他,看不見了,就像未來的某一天我真的會永遠看不到他一樣。 

  這時,我才意識到橫在我們之間的差異是多麼的巨大,勇利他一直掛心的不是看似遙遠的未來,他看的是現在的此時此刻。 

  上一秒,勇利人就在我眼前,下一秒,我可能就永遠失去他了。 

  「比起自己獨自難過,更讓我心疼的是你為了我傷心落淚了吧,維洽。」 

  勇利伸手把我整個人抱在他腿上,用手指輕揉仔細的撫去落下的淚水,還時不時的開玩笑說這漂亮的小臉蛋都要被我哭花了種種,又被戲弄成女孩的我故作生氣地在他胸前輕捶了一下。 

  「我都哭成這樣了,你還有閒情逸致笑話我。」 

  「我捨不得你哭,我還是,最喜歡你笑起來的模樣了。」 

  面具下傳來的笑聲是這般輕盈悅耳,你喜歡看我笑,但你有想過,我也好想看一次你真實的笑容是多麼的好看。 

  禁不住的,我向那張面具伸出了手。 

  「維洽,不可以。」 

  再一次的,我又被勇利給出手制止了,動作跟語氣就跟以前一樣溫柔不傷人,但不同以往的,這一次的失落並非往昔所能比擬的,因為此時的我徹底明白勇利這麼做的原因。 

  沒有實際面容的形體,更能快速的淡出記憶之外。 

  勇利打從一開始,就沒有打算讓我永遠記住他這個人。 

  一旦領悟出對方刻意隱藏的深意,淚水又承受不住打擊的在眼眶中轉,勇利他很溫柔,勇利他從不隱瞞我任何事情,但是現在的我,卻有種被背叛的感覺。 

  我義無反顧地往雨中跑去。 

  傾盆大雨砸下來的冰冷疼痛,對比心裡絞痛的心碎,連萬分之一都比不上,臉頰上的濕潤,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自己的淚水,全身都濕了徹底,踩在泥濘的山路上,跌跌撞撞地在漆黑的森林裡跑著、逃著。 

  最終,還是跑累了,蹲坐在一棵樹旁暗自哭泣。 

  有時候,我真心希望自己別這麼聰明,什麼都不知道,或許自己就能跟勇利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相處下去。 

  但,當現實來臨的時候,真的會比現在還不痛嗎? 

  這兩邊,究竟哪邊比較殘酷,我早已分不清。 

  「維洽,你這樣會感冒的。」 

  頭頂上的雨消失了,身上也被蓋上了一件厚實的布料。 

  勇利的語氣還是一貫的平靜,他或許猜到了我為了什麼在傷心難過,但他不會為此多說什麼,他會做的,只有盡其所能地待在我身旁。 

  「勇利...」 

  虛弱無助的我下意識呼喚他的名字,我從未感受過這麼冷的感覺,一往在唸著這個名字的時候都能感受到無窮的溫暖,而現在的我迫切的需要這麼一絲溫暖。 

  「怎麼了,維洽?」 

  他的聲音更近了,勇利就蹲在我旁邊,靜靜等待我的所有的要求。 

  「可以,抱我嗎?」 

  我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,只有蜷縮著身體,微弱地說著自己的請求。 

  「可以。」 

  沒有半分猶豫,疲憊不堪的我被寬厚的臂膀一把抱起,身上的布料一同在我身上裹的緊緊,我側耳聽著他鼓動的心跳,被淋得一顆冰冷的心好像能漸漸感受到溫度。 

  「可以,陪我說說話嗎?」 

  「可以。」 

  又是一次沒有思考的答應,速度快得好像再無理的要求,他都會應允我似的,撐起一點虛弱的微笑,我窩在他懷裡,聽著他用著輕輕柔柔的語調,說起一些看似平淡無奇的芝麻小事。 

  「山裡的繡球花應該開了,有機會我再帶你過去看看。」 

  「你的祕密花園真不少。」 

  輕笑聲在我們之間此起彼落的響起,一年四季我們都會談起花,哪個季節哪種花開得正漂亮,勇利總是會掩不住開心地拉著我去看。 

  勇利喜歡花,但對我來說,比起花的綻放,我更喜歡看著勇利欣賞花時開心的笑聲。 

  「最近金鵄他們倆又開始吵架了,吵得可兇,山間都是他們的聲音。」 

  「夫妻吵架真可怕。」 

  勇利笑而不語,好似這等事根本不會造成他的困惱,他的輕鬆自若撫平了我心中的動盪不安,我的悲傷,我的心痛,一如往昔的更深陷於他的溫柔之中。 

  很快的,勇利又將話題帶向別處,有聽過的,沒聽過的,勇利緩慢且有耐心的一字不漏地說給我聽。 

  到後來,幾乎是勇利一個人自顧自地說話,我安靜地看著那張狐狸面具,注意力早已不在話頭上。 

  望著他,有股難以言喻的心情,在心底紮根成長。 

  聽著勇利的聲音,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,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,我人正睡在自己的房間裡,躺在床上蓋著被,外面還下著大雨,但全身上下都很乾爽。 

  夜晚的房間,我發現枕邊留著一張字條。 

 

  『最近有事外出,先別來山裡找我,夜裡,記得鎖好窗戶。』 

 

  這種事,以前也發生過。 

 

  「早安,維洽,要去上學了嗎?」 

  溫柔又有朝氣的聲音朝我喊來,我停下沉思中的腳步,轉身過去漾起無懈可擊的笑容來回應這聲早安。 

  「早安,寬子阿姨,您今天也是一樣漂亮呢。」 

  「啊呀,你這孩子還真會說話。」 

  住在離我家隔一條街上的寬子阿姨,家裡開的是這個村子唯一的澡堂,生意好的不行,時常欠缺人手,有時我想賺個零用錢時常會去那裡幫忙打雜。 

  「媽咪在工作上還適應嗎?」 

  既然都停下來搭上話了,我也順道問起了自己心繫的近況,明知道不會有什麼問題,但我也已經好段時間沒有看見每天早出晚歸的媽咪了。 

  自從遠在俄羅斯的爸爸不再寄錢給我們之後,媽咪為了生活毅然決然地出門去工作,而收留她的人正是寬子阿姨,她每天都忙著澡堂裡的雜事,以前那雙細緻的雙手隨著時間都變得粗糙長繭。 

  即便如此,在我心裡,媽咪還是跟以前一樣美麗。 

  「你母親工作很勤快,幫了我不少忙呢!維洽,放假的時候隨時都能來幫忙哦,我會招待你吃最好吃的炸豬排飯的!」 

  「真的嗎!我這週末就過去幫忙!」 

  聽到自己最喜歡的炸豬排,想都沒想的就直接把打工給接了下來,寬子阿姨做的炸豬排飯是世界第一的好吃,一吃之後就幸福的難以戒掉了呢。 

  「真乖真乖,我這裡剛好有個熱包子,你就帶去學校吃吧。」 

  「謝謝你,寬子阿姨。」 

  揮手道過謝,我就邊吃著包子邊走在平常的上學路上,看著走在前方的同學們,三三兩兩身邊都有個可以聊天上學的同伴,氣氛都很熱絡,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。 

  這幾天都見不到勇利,都快難過死了。 

  「有空閒的時候,還是多去寬子阿姨家讓自己忙一點,這樣等待的時間才不會這麼漫長-!」 

  站在垃圾桶前準備投下垃圾的自己,突然感受到背後有個強烈刺人的視線,猛地一回頭,卻只有空無一人的街道。 

  這種狀況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,眼色一沉,把垃圾一把投進垃圾桶,回頭就往校門的方向跑去。 

  在鐘響前安全抵達教室,在門口稍微喘口氣才走進鬧哄哄的教室,待在人多的地方,這才稍微鬆口氣,安撫跳動劇烈的心跳,放下書包坐在位子上。 

  即使現在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,但心底隱約竄動的不安並沒有削減半分。 

  跟日常無異的起立立正敬禮,一坐回位子上,翻開桌上的課本,我的心思就不在這個教室裡,而是距離這裡千里之外的山林之中。 

  勇利,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? 

  幾乎快衝出心口的思念,隨著天空的雲朵轉動飄遠,就那麼希望自己的期盼能傳達給不知身在何處的他,拿著鉛筆的手似有似無的輕輕描繪,手邊的課本上在不自覺的狀況下,已畫滿他所有的身影。 

  勇利有好幾次不定期出遠門的經歷,他從一開始的不告而別,到現在會特意留個字條給我,而我也從慌慌張張四處找著他的身影,直到現在會乖乖等他回來,時間,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。 

  勇利離開的時間很長有短,最短是三天,最長可以到一個月。 

  好幾次,我都會好奇追問回來的他到底去了哪裡,但他總是笑而不答,或是輕輕帶過,很明白讓我知道,他不想告訴我這些事。 

  但至少,我總是能期待他出遠門一定會帶給我的土產。 

  好吃的東西,新奇的物品,或是漂亮的事物,每個都能讓我喜歡得愛不釋手。 

  頭髮長了,夏天又到了,我總是綁上他前年為我帶回來的繩結,淺藍色的,織法很特別,絲絲金邊勾勒出鳥的圖案,讓我一綁上,就被班上的女孩成天追問這個是哪裡買來的。 

  心裡特別得意的,總是回說是重要的人送我的。 

  敞開的窗口,徐徐的清風吹起髮梢上的髮絲,連帶牽動起綁在上頭的繩結,飄動的時刻,我都能回憶起跟勇利相處的時光。 

  初夏,涼爽的夏風是我最喜歡的,回想每當這個時候,我都會跟勇利在山間的大草原上,放著我跟他一起做的風箏,在冰涼山間瀑布邊玩耍,泡著透涼的西瓜,或是找棵茂密的大樹旁肩碰肩的睡午覺。 

  轉動的視線,我看向自己筆尖下的那個身影,是坐在我身旁臉戴著面具的勇利向遠方望去的側影。 

  如果,時間再過得慢一點就好了。 

  忽然,有個奇怪的感覺流過心頭,鬼使神差的,順著感覺朝一個方向望去,是空無一人的校門。 

  本該,是空無一人的,但那裡卻真實地站了一個黑色的身影。 

  心裡的警鐘大響,命令我不要去看那個東西,不要讓那個東西發現我的存在,但我像著了魔的怎樣也移不開視線,眼睜睜的看著那東西在我眼前動起來。 

  他很黑,看不出來他是什麼,看似是某種東西的黑影,一點也不可怕,只不過,一旦他動起來就不那麼一回事了。 

  緩慢的動作,像是低頭看地的人正在抬頭的行為,在旁人看來沒有任何威脅性的舉動,在我眼裡卻是不間斷加深心裡深處的恐懼,無法抑止的顫抖把手中的筆抖到了桌上,課堂上老師的聲音完全被摒除在外,我只聽得見,鉛筆在桌上滾動快要落地的聲音。 

  急速跳動的心跳,鼓動著耳膜。 

  鉛筆滾動的聲音倏地消失,那個東西的動作也靜止不動,霎那間,時間彷彿被靜止了,世界裡只剩我跟那個東西,無聲的可怕毫無聲息的緊掐著我,緊張的窒息感一直沿伸到那個東西下個動作。 

  裂開了一個半圓弧,像是被一把利刃劃開的血肉被撕扯開來,鮮豔的腥紅,我看見那個東西,在笑。 

  鉛筆落地的清脆木頭聲,打醒了凝結的時間,強勁的鼓譟即將衝破喉嚨。 

  『這次,你逃不掉的。』 

  混亂可怕的勁風強襲而入,吹亂教室所有可以破壞的一切,驚聲尖叫頓時四起,徹底的壓過我任何的不對勁,驚疑不定的茫然之中,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。 

    課程中斷,老師安撫嚇哭的同學,教室被風吹得七零八落,老師吩咐大家整理環境,自己驚魂未定的心也聽從指揮在做事,直到我彎腰意識到垂下的髮絲,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綁好的頭髮散了。 

    勇利送的繩結不翼而飛,我恐慌的下意識要在糟亂的教室裡瘋狂尋找,心裡深處直呼著無論如何都要找回來,好在背後傳來即時的呼喚,提前阻止了一場失態。 

    「這是你掉的吧?」 

    女孩的手裡躺著的正是我遺失的東西,當我眼眶泛紅伸手碰觸的時候,我馬上察覺到了異樣,但我還是強壓下心裡的喧囂,冷靜接過東西並道了謝。 

    繩結握在縮的死緊的拳頭上,有意的走到無人的角落,這才鬆開拳頭,手中物品的狀態顯現在自己眼前。 

    它,被不知名的東西給一分為二。 

  待大家收拾完教室的一片狼藉,再次回到座位的我提著一顆心,轉向那個有深刻可怕的校門口,所幸,那個東西早已消失無蹤。 

  只有我知道,事情還沒結束。 

 

  『我又被盯上了。』 

 

  淒厲的慘叫,響徹了這片寂靜的森林,轉瞬間,聲音就像斷了線的消失了。 

  「你回來了呀,勇利。」 

  「我記得不是有交代你要摀住耳朵的嗎,維洽?」 

  看著從樹林陰暗處從容走出來的勇利,我開心的叫喚一聲,沒意外的,又被沒好氣的勇利輕聲彈了額頭,不怎麼疼的我摸著頭衝著勇利又露出爽朗的笑容。 

  「不就是慘叫聲嘛,我沒看到實際畫面又有什麼關係。」 

  「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迴避呢?」 

  聽聞這個直白的回答,勇利心累的嘆口氣,但還是牽起我的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。 

  「有勇利保護著,我怕什麼。」 

  側臉靠在勇利的手背上,敞著笑,我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感受,就算是捲進危險可怕的事件,只要勇利在身邊我都不怕。 

  「維洽,我沒辦法無時無刻都能像現在這樣在你身邊保護你,到時候,你該怎麼辦?」 

  勇利的語氣深藏著憂慮,即使不想有這種事發生,但依照勇利的個性他不會把它視之不見,反之,面對攤在眼前可能發生的既定事實,我此時卻沒有一絲的畏懼。 

  「那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,就像勇利以前教我的那樣。」 

 

  那時候的話語,猶言在耳,為了每天都能見到勇利,我沒有一天敢忘記。 

  這一天放學,我換了回家的路線,沒打算在外面溜噠,更不敢在外面玩到天黑,第一天我很順利的到家了,沒有遇上什麼事,又剛好媽咪在家,正好讓自己一直處於緊繃的心情稍微放鬆下來。 

  但第二天開始,事情就變得棘手了。 

  出校門沒多久,我就被跟了,黑影如影隨形的跟在後頭,我硬是壓下害怕的情緒,讓自己的步伐跟往常無異,為的不讓那個東西察覺到我發現它了。 

  左彎右拐,我嘗試很多不同的路線,看似不經意地走到人多的地方,那個東西才徹底放棄跟蹤,我在街上逗留了許久,確定安全無虞之後才敢跑回家裡。 

  碰的一聲關上門,我喘著氣站在玄關有點體力不支,雙腳虛軟,好像下一秒就會跪倒在玄關,我拚了命的對抗心中不斷膨脹的恐懼,也不讓自己去想今天只有自己留守的家。 

  「絕對不能讓那個東西跟回家。」 

  只有這個意志是不受害怕所影響的,不懷好意的惡意,被刻意的針對也是會連累到無辜看不見東西的媽咪,那是我最不想看見的場景。 

  不管怎麼說,咬著牙我也要撐下來。 

 

  「勇利,我不懂,那些傢伙為什麼會這樣不怕死跑來騷擾我們?」 

  再一次的,看著勇利從森林深處走了出來,這不知道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,對於那些東西前仆後繼跑來勇利的地盤來搗亂,這些不怕死的行為早就引起我的關注。 

  「都是些不自量力的傢伙,不用管他們。」 

  勇利淡然的說出一段話,同時也將視線放在我的身上,我的小腦袋一轉,馬上就想到了原因。 

  「是因為我嗎?我還以為他們是特別來找勇利打架的耶。」 

  「只是單純找我打架的話,這個代價也太大了,至於原因,也不怕說給你聽。」 

  面對我這個滑稽的聯想,勇利無奈的笑了幾聲,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,屏息等待下文的我同時也沉溺在輕柔的觸碰。 

  「妖怪之中也是有迷信的,其中最無法理解的,有的妖怪更相信吃了人類可以增強自己妖力的無稽之談,這種說法不知何時被廣傳而出,只有愚蠢的傢伙才會相信這種愚蠢至極的想法。」 

  在說這些話的勇利加深了牽手的力道,不知道是因為討厭某些妖怪的作為,還是只是單純擔心我的安全,只不過,什麼都還不懂的我一如往常在奇怪的點上起了好奇心。 

  「所以他們一直喊著想吃我,是真的想吃我囉?我有這麼好吃嗎,勇利?」 

  不只是那些來找麻煩的妖怪,我也聽過村裡對妖怪的古老傳聞,早就知道妖怪會吃人血肉來滿足自己,我問不到那些疑是被勇利做掉的妖怪,也只能試問同為妖怪的勇利了。 

  「這個問題就別問我了,我從來沒把你當成食物過。」 

  勇利語氣生冷的回應我的問題,立刻就發現說錯話的自己,二話不說就黏上看似在生氣的勇利。 

  「我知道我說錯話了,勇利,就別生氣了,好嗎?」 

  「我沒生氣,也捨不得對你生氣。」 

  一下就心軟的勇利寵溺的撫過我的髮絲,彷彿對我的撒嬌毫無招架之力,我也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對我的重視,好比那些找麻煩的傢伙來幾個就幹掉幾個,毫不心慈手軟。 

  「維洽,你是唯一走進我生命中的人類,我的願望,就是想看著你平安長大,其餘別無所求。」 

  勇利在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,我第一個反應,就是覺得勇利的願望比起自己的實在太過單純美好,讓一直想要更多的我深覺自己過於的貪婪。 

  「所以,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,維洽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,我們約定好了。」 

 

  「嗯,我們約定好了。」 

  輕喃一聲,我緩緩地抬起了頭環顧四周,不遠處的鳥居外頭已經沒有黑影駐足在那了,太陽西斜還不到下山,這讓我鬆了一口氣。 

  「小朋友,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呢?別一個人待在這裡,趕緊回家吧。」 

  「啊,不好意思,打擾了。」 

  當神職人員冷不防地從旁邊出聲,老實說我還真被嚇了一跳,但還好沒怎麼失態,只是趕緊從神社的階梯上站了起來,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家裡。 

  「我真的能撐到勇利回來的時候嗎?」 

  回到房間,把書包放在桌上,史無前例的疲憊感直接湧現出來,在這種處處都要偽裝自己的情況下,自己就會特別的想念勇利。 

  好想快點再見到勇利啊。 

  抿了抿嘴,不管遇到多麼艱難可怕的事情,我都刻意壓抑自己不要在這種時候呼喚勇利的名字,不僅是自己不想就這樣輕易的像那些東西低頭,更想對勇利證明我是有辦法保護好自己的。 

  不然,勇利永遠都會把我當作小孩子對待。 

  橘紅西斜的夕陽照進了屋內,拉長了所有的黑影,詭譎安靜的氛圍,以目前的情況來看,說不定都只是表面的假象。 

  勇利離開我身邊的日子,已經過了五天之久了。 

 

  睜開眼,又是全新的一天,週末不用上學,加上前些日子也答應過寬子阿姨要去澡堂那邊幫忙,我立刻精神抖擻地換了一套衣服就出了家門。 

  現在每當出門都會特別掃視家裡周圍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之外,其他一切都照常如舊,有別於平常糟糕緊繃的心情,一來到一個街外的寬子阿姨家,很有精神的跟寬子阿姨打過招呼之後,一換上工作服就開始勤奮的上工了。 

  清洗澡堂,燒鍋爐水,所有大大小小的開店準備工作我都很上手,利也叔叔都會對我勤快的工作表現讚不絕口,一到開店時間,我就會站在門口招呼蜂擁而至的客人們,忙進忙出的工作雖然很累人,但一看到每個客人滿足的笑容,我就特別的開心滿足。 

  也是打定了那個東西不敢來人多的地方,今天做起來更是愉快。 

  一到中午,湧進來吃飯的客人更是多上不少,這時候我就會跑去廚房找工作的媽咪,忙碌中聊個兩句之餘還會幫忙備菜,幫忙很多小雜事,一旦廚房真正開始忙碌起來,我就會被趕到外場當個小服務生來回幫忙送菜。 

  「久等啦,維洽,你最愛的炸豬排飯來了哦。」 

  直到午休,累到脫力的我趴在桌上,直到寬子阿姨用爽朗的聲音叫我的時候,看著香噴噴的炸豬排飯放在我面前,我才又從桌上奮力爬起來,努力吃著這道令人留連忘返的美味珍品。 

  「真的超好吃的~寬子阿姨,多謝妳的招待。」 

  「我還得感謝你幫我了一個大忙呢,維洽,啊呀,瞧瞧你,飯粒都吃到臉上去了。」 

  寬子阿姨笑得親切,拿著紙巾把我臉上沾上的飯粒都擦了下來,對我來說,寬子阿姨就像我的第二個媽媽,總是會在媽咪人不在自己的時候,無時無刻給予重要的關懷。 

  「謝謝寬子阿姨。」 

  「真乖真乖,如果我能有一個像你這樣乖巧的兒子該有多好呢?」 

  寬子阿姨面露慈祥的摸著我的頭,眼神很溫柔,卻隱約透露著淡淡的遺憾,他們夫婦結婚多年了,卻一直沒有一個孩子,所以當我出現在他們生命的時候,他們也很自然地把我視如己出般來照顧。 

  「一定會有的,我會很羨慕未來能出生在這個家裡的孩子。」 

  或許以後,我能拜託勇利找找看有哪裡的神社對求子特別靈驗的,或許這樣多少能幫上寬子阿姨一點點忙吧。 

  「是嗎,那就麻煩維洽多關照未來的小傢伙囉?」 

  「當然沒問題,我可是要當哥哥的人呢!」 

  在一陣歡笑聲之中送走了這個話題,閒聊一會,當我提議想跟媽咪一起留到最後的時候,寬子阿姨很明確的婉拒的要求,說小孩不能在外頭工作到這麼晚,就連從廚房出來的媽咪也是這麼附和。 

  找不到理由的我只能表面順從的答好,直到走出門,抬頭望向漂亮晴朗的藍天,被迫只能回家的心情是沉悶凝重。 

 

  「勇利,不知道回來了沒有?」 

  結果我沒有乖乖回家,回去一間沒人在的屋子一點意思也沒有,天色還早,我膽大的跑到通往森林的秘密小巷,站在入口前猶疑不決。 

  這個小巷的結界是勇利親手佈下的,勇利說過如果他不在山裡,這個結界就不會讓我走進去,那我也會直接回家,這是多年下來我跟勇利之間的一個默契。 

  「就試試看吧。」 

  喉嚨緊張的滾動,站在離小巷口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,我顫抖地伸出手往黑暗的小巷伸去,心裡祈禱著希望入口是開的。 

  好想、好想快點見到勇利啊。 

  突然一陣莫名的強風從背後襲來,我趕緊把伸出的手縮回來護住自己,直覺是那個黑影出現要來抓自己了,心裡怕的不得了,待一切平息下來,我提著心往自己身後瞧去,發現沒任何東西站在那邊,我才安心的鬆一口氣。 

  「什麼啊,別突然嚇人好不好。」 

  我低聲咕噥一句,覺得自己太過敏感,一陣風就把自己嚇成這副德性也膽小了吧,也就沒去管剛才那陣怪風是怎麼回事,注意力又放回來眼前黑漆漆的小巷,也再度重複先前一樣的動作。 

  「開了?」 

  手很直接地穿了過去,我瞪大了雙眼再次確認眼前的事實,接著就一頭衝進黑暗的小巷。 

  太好了,勇利他終於回來了。 

  甫認知到這個好消息,我竟然開心到熱淚盈眶的地步,明明不是勇利出最久的遠門,但我總有一種等待好久終於能見到他的感覺,這種心情強烈到一時半刻都停不下來。 

  就連自己周遭的異常都沒能及時察覺到。 

  「怎麼還沒看到出口?」 

  跑了好久,我終於發覺到哪裡不正常了,依照往常的經驗我早就已經能跑到出口了,但現在別說是出口的亮光,就連我身處在哪裡都搞不清楚,疑惑地停下腳步,卻沒想到更讓人驚恐的還在後頭。 

  有東西正朝著自己移動,而它就在背後。 

  這從未有過的經歷立即讓我感覺到了危險,回頭路走不了,我只能死命地往前跑,心裡不斷的祈禱這個通道能開個出口讓我出去。 

  及時的,彷彿是救命草的亮光就出現在我眼前,我加快腳步衝了出去,熟悉的景物在我眼前呈現。 

  但我不敢怠慢腳步,後面有東西在追擊的恐怖感覺,促使我飛也似的往山上的入口跑去,我只想快點找到勇利,只有這樣我才能永遠擺脫在後頭窮追不捨的傢伙。 

  只是這個希望很快的就被殘酷的現實給粉碎掉了。 

  當我想靠近通往勇利家的石階,立刻就被看不見的牆給擋在外頭,我整個人不可置信的驚呆了,不死心再試了一次還是一樣,這讓我瞬間掉入絕望的深淵。 

  勇利不在家,也就表示我是被那個東西引誘來這裡的。 

  一瞬間,恐懼爬上心頭,當我暗叫不妙想要閃躲,卻還是躲不過對方出手的速度,轉身就被黑色的大手狠狠地抓住,力道之大,根本沒想過要給我留條活路。 

  『終於抓到你了。』 

  那個陰沉可怕的嗓音再一次的我耳邊響起,我全身都為之寒顫,拼命想掙扎但卻完全動彈不得,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的傢伙一步一步朝我接近。 

  『看起來真好吃啊。』 

  當那個東西來到離我一步之遙的距離,它停止了移動,我害怕的瞪著他,近距離下漆黑的形體什麼都沒有,只能看到血盆大口的鮮紅在我面前可怕猙獰。 

  『我不會讓你感覺到痛的,那個傢伙永遠別想在這個世界找到你任何一根骨頭。』 

  可怕的死亡宣言在我耳邊響起時,我意識到離死亡很近了,近到我都來不及害怕,腦袋一片空白的被黑色大手甩到半空,我逃不了,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失重往底下的血紅之口掉下去。 

  剎那間,我聽見熟悉的叫聲。 

  千鈞一髮之際,我整個人被猛地往上提,快速遠離失控暴躁的危險,但那個東西沒有放棄,無限延長的黑手迅速地朝我進逼,就快要被抓到的時候,一到強而有力的勁風拍飛了它,一道金色的身影筆直地朝那個東西發動攻擊。 

  這個時候,我才有空閒抬頭往上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。 

  「金鵄!謝謝你們救了我。」 

  一抬頭能看見老朋友的感覺真好,雖然說認識很久了,但我還是第一次能在這麼近距離的視野一覽金鵄的美,細長的嘴喙,一身金黃的羽毛,振翅飛翔的身影,在西下的陽光中有種說不出來的美。 

  我敢說,被鳥爪抓著飛絕對是世界第一的頭等席。 

  金鵄很順利飛出了山,飛快地往出口衝去,我很快明白金鵄這麼做的想法,必須要趕在太陽下山前把我送回去,不然那個東西很快就會追上我,到了夜晚就很難脫得了身,尤其是勇利不在這裡的時候。 

  當金鵄準備把我拋向出口的時候,山的那邊傳來了撼動,其中還夾雜著雜亂的慘叫聲,聽得我心頭瞬間一緊。 

  『你逃不掉的!』 

  震耳欲聾的怒吼真切的傳入我的耳中,我還未來得及看後面的狀況究竟如何,就被金鵄以驚人的力道拋入出口裡,我在裡面翻了幾圈,最後吃痛地站起身往外頭狂奔而去。 

  我知道金鵄他們擋不了那個東西多久,只能盡其所能地把爭取到時間把握住,還好出去的過程都很順利,我很快就回到了村子,但僅存最後一道夕陽看在我眼裡是非常的不妙,妖怪在夜晚更能為所欲為,我必須要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家裡才行。 

  街上什麼人也沒有,在這種緊急狀況下,我也不敢貿然跑到寬子阿姨的家,因為我知道那個東西肯定會追來,不會就此善罷甘休,只有在空無一人的家裡,我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對抗那個怪物。 

  即便自己怕都怕死了。 

  一進到家門,我飛也似把家裡大大小小的門窗全部鎖死,一個角落也不容自己錯過,最後才緊張的跑進自己房間鑽進自己的床,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著,完全不敢看已經暗下來的外頭。 

  起先,一切都很寧靜安全,但我急切的呼吸不斷的提醒我絕對要保持警覺,那個東西隨時都會找上門,任何的聲響都會讓我疑神疑鬼,無限擴大的恐懼壓得我喘不過氣來,直到門口傳來了動靜。 

  「門怎麼鎖了?維洽,是媽咪啊,趕緊來開門啊。」 

  門口傳來拍門的聲音,嚇得我倒吸一口氣,但一聽到是自己媽咪的聲音,懸著的心落了地,打開被子的一角準備下床給媽咪開門,但一瞥見牆上的時鐘,我立馬縮了回去。 

  這個時間媽咪根本還沒下班,是那個怪物在假裝媽咪的聲音要騙我去開門! 

  一意識到這個可怕的現實,我嚇得牙門都打顫起來,縮在被子裡完全不敢出來,門口那個假貨在拍了很久的門也意識到我發現真相,敲門的力度開始不客氣了,語調上完全是變了個調。 

  「開門讓我進去!你這小孩是怎麼搞的!」 

  門劇烈的搖晃著,彷彿就要被強行而入了,完全沒有要收手的打算,讓恐怖的時刻被無限度的拉長,我雙手緊緊摀著耳朵也隔絕不了那個聲音,嚇得我幾乎要哭了出來。 

  忽然間,聲音突然沒了,腦裡想著是不是那傢伙已經跑進家裡還是怎樣了,怕的連動都不敢動,直到日夜期盼的聲音從我房間的窗外響起。 

  「維洽,沒事,我來了。」 

  勇利?勇利回來了? 

  覺得這個可能也是場騙局的自己,小心翼翼地開了小洞查看狀況,果然在窗外看見戴著面具的勇利。 

  「沒事吧?我聽金鵄說了,那個傢伙剛被我解決了,你不用再害怕了。」 

  經勇利這樣的安慰,心中的警戒放了下來,我終於掀開罩在自己身上的被子,下了床只往窗邊走去。 

  「看來你嚇得不輕啊,把窗戶打開吧,讓我進去看看你。」 

  這個要求讓我一時非常猶豫,經過一連串的事件,我無法判斷現在開窗子是否是件好事,一時間我沒辦法做出動作。 

  「怎麼了?維洽,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嗎?」 

  怎麼會不想,我連作夢都能夢到你。 

  鬼使神差的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,我眼裡只有眼前的他,伸手碰上了窗戶的鎖頭,很緩慢的解開上面的鎖。 

  「真是個好孩子呢,維克托。」 

  一句話,美好的夢在自己眼前碎裂,我猛然一醒,恐懼如蛇般狡詐的攀上心頭。 

  不對,他不是勇利,勇利從來不會叫我的真名! 

  就像是觸電一樣,我快速的收回了手,但已經為時已晚,我瞪大眼看著黑色的東西滲了進來,轉開了鎖頭,窗戶應聲打開,黑色的東西鑽了進來,我沒有反抗之力的被壓倒在地。 

  『哈哈哈哈,那傢伙果然是你的弱點啊。』 

  黑色的怪物就貼在自己的眼前,醜陋猙獰的嘴巴隨著他囂張的話語,帶出了令人作噁的血腥味,這傢伙已經不是第一次吃人了,我根本逃不出他的手心。 

  『小子,要怨就去怨你為什麼會認識那個傢伙吧。』 

  低沉詭異的笑聲在我耳邊揮散不去,在絕對的力量面前,我的任何掙扎都毫無作用,只能任憑他宰割。 

  『跟這個世界說再見吧。』 

 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,那個本來大到不行的嘴巴突然被無限放大,大到幾乎一口就能把我吃下肚,絕望的腥紅充滿了視野,我害怕的閉上眼,做出人生最後的垂死掙扎。 

  勇利,救我! 

  心念一出,一道強勁的陣風吹進了房內,耳邊傳來淒厲的慘叫聲,還有再度重獲自由的身體,隱約,我聽到那個怪物的求饒聲,緊接著又聽見更慘烈的叫喊,恐怖的令人發顫。 

  那一連串震人心神的慘叫,我完全不敢睜開眼睛,就怕自己會看到不該看到的,很被動的保持躺在地上的姿勢不動。 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四周趨於平靜,正當我想要不要起身查看一下狀況的時候,有隻手碰觸到我的身體,這個突然的接觸,讓我奮力掙扎躲到房間的角落,驚疑不定的睜開眼看向來人的位置。 

  「你還好嗎?」 

  熟悉的聲線傳入我的耳中,雖然我很確定這是勇利的聲音,但歷經剛才驚悚的經歷過後,當下,我不太敢輕易相信眼前的東西。 

  房間不知為何暗的看不見東西,更看不見來人身上的裝扮,更令人感到畏懼。 

  「維洽?」 

  那個人站起來朝我走來一步,我立刻開口喝斥了他。 

  「別過來!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勇利。」 

  聞言,來人停頓了腳步,警覺性被拉升到高點的我根本顧不得傷不傷人,現在只有背後的角落能讓我有些安全感。 

  良久,一聲輕嘆飄散在我跟他之間。 

  「原來是那個傢伙假裝我的聲音啊?難怪他能這樣趁虛而入。」 

  我的一句話,對方就能猜測出剛才一切,的確是我認識的勇利才會有的思維。 

  這時,清風吹過,被烏雲遮去的月亮終於露臉了,藉由明亮的月光我終於能看見來人的裝束,依舊高到不行的木屐,身上始終如一的深藍色浴衣,一點一滴往上照的過程,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。 

  男人的臉上沒有了那張熟悉的狐狸面具,取而代之的,是清秀年輕的臉龐,上頭有著淺淺的微笑,溫柔的雙眼,是我一直朝思暮想面具下的真容。 

  我簡直看呆了,脫俗清麗的臉龐,與生俱來只有勇利才能擁有,掛在上頭那抹淺淡的微笑,那雙只看著我的紅褐雙眼,那是任誰模仿都模仿不來的。 

  好美。 

  「我不知道怎麼證明自己,你就伸出手自己摸摸看吧,維洽。」 

  就連勇利怎麼走來我面前的我都不曉得,只能呆愣地看著他伸出右手,手心攤在我眼前,就等著我去驗證。 

  從認識以來,我們牽上對方的手無數次,那種觸感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,也不會錯認的。 

  我把手放在那雙大手上,看著他輕柔的把我的手包覆在其中,那份熟悉的溫暖,讓我猝不及防的落下淚來。 

  是勇利,是他沒錯。 

  「勇利,我等著你等的好苦。」 

  「傻孩子,我不是說過遇到危險就喊我的名字嗎?為什麼非得等到緊要關頭才想到呼喚我的名字,我看你現在叫得可順著呢。」 

  勇利溫柔的抹掉落下的淚水,眼裡除了溫柔,更多是動搖的不捨,紅褐色的眼瞳倒映著的都是我的身影。 

  「我答應過勇利一定會保護自己,我也不能時時刻刻都依賴你不是嗎?」 

  我輕輕地笑開了臉,我會長大,不會再是個要處處依賴你的小孩子,我不想在你心裡永遠都要被當作一個孩子來看待,所以我必須要學會勇敢跟面對。 

  「我倒是想讓你一直都像現在這樣依賴我,不要碰上任何的危險。」 

  勇利悠悠的說了這麼一句,他撫過我的髮絲,摸過我的臉,輕碰我的身體,就是想看我哪裡有受傷,當他找到我手腕雙腳都有被掐過的痕跡,他的眼神一瞬就冷硬的可怕,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,我觸碰了他的臉頰。 

  「怎麼了,維克托?」 

  當我一碰觸到他的時候,勇利的眼神瞬間就融化了,他的溫柔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,在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喊出我的真名的時候,我的心,悸動了。 

  「你好美,勇利。」 

  這是真心話,是這個時候的勇利沒能料想得到的讚美,他明顯的愣了一下,接著在我眼前生動的、真實的開懷大笑了起來。 

  「沒想到你劫後餘生竟然是這一句話啊,維克托,我真是服了你了。」 

  先祝大家中秋快樂~雖然快過了w

  這禮拜發生一些事,還以為校稿不完了,還好還是準時趕上了

  真的好喜歡這個題材~最喜歡這種慢慢醞釀的愛情了,然後,就不知不覺爆了字數,我心裡苦,嗚嗚

  好好寫完,準備拚11月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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